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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中的故乡

[日期:2012-05-24] 来源:江门日报  作者:陈根业 [字体: ]
  我的故乡—广东台山市汶村镇五乡,是个僻辟的乡村,与镇海湾毗连,少年时起我便远别它,至今已四十余年。近年来,偶回故俚,眺望群山,遥望大海,激荡思绪,总是勾起我对它的无尽回忆。

  我家乡沿海一带(包括各镇)的大部分农田与乡村,是千百年来,海床升高,围海造田,迁徙聚居而成,当地一些村落的称谓和儿歌就是佐证,如南浪村、北浪村、南洲村、鹤洲村、黑沙墩、白沙墩、盐墩等等,名字都有海的特证。用“围”的称谓就更多了,“围”泛指围海而成的咸围及后来变成的农田,亦指围内的村庄,诸如茭勒围、天光围、石蟹围、大头围、白沙围,梅坑围等等。茭勒围有几十条村落。梅坑围亦有若干条对庄,其中的汶溪村在围的中央,立村至今101年,由此推算,梅坑围大约在120年左右围海而成,因为咸围建成后,即使是已露出水面的地方也需要若干年雨水冲冼,使土壤变淡才能聚居而耕。我母亲今年90岁了,她小时唱的儿歌,也证实了这一带的这一变化,其中一条头几句唱道:“老虎过河横山渡,特头特脑(即摇头晃脑)到大担,大担人仔(指青少年)可蟹卖,小担人仔可蒗柴……”它说明大担与小担村的村前背后曾是长满了红蒗树与白蒗树的海滩,而据小担村谭氏族谱称,他们是900年前,由一位谭氏从山东率众船由海路来此立村为朝庭生产食盐的(他被授盐科提举),村名可能是挑大担的盐和小担的盐而得名,小担村祠堂有对联“鱼盐著积,沙海朝宗”。年长些的人都还记得,从汶村镇府至横岗山咀公路的北侧,有一条高出了公路数米、长有6里多、宽近100多米的沙带,人们称之为“沙顶”,方圆十多里村落的先人都葬于此,坟场早已迁搬,沙带亦早已变为金钱,流进了一些部门与人的口袋,留下的是一排深坑,杂草当风抖着。这条沙带,是当年海浪拍打堆积而成,这都证明了从大担、文村到凤村一线以南直至海边一带的良田及众多村落,是围海造田才逐步形成的。

  大自然的造地运动是难以遏止的,而人类自身的生产与生活活动,又大大加速了造地运动的速度,在数百年间,陆地普遍向大海伸延了10里左右。古时候,这里山林密市,亦有猛虎出没,我少年时,山头上长有古树木,但现在大都已变成了光秃秃的石山,虽然有的被开发种商业林或果树,但出于商业利益的种植,往往经过除草松土,其保护水土的功能难与原始植被相比,使水土流失加速,也就加速了大海的造地运动。大自然的造地运动是一把双刃剑,它既为人类增加了土地,但同时又使海床升高,海洋面积减少,加速海平面的上升,给生态环境带来破坏,给沿海低洼地区居民带来新的威协。危险早已被催化出来,2003年台风“依布都”的风力和水位被视为80年不遇,但仅隔5年,台风“黑格比”的风力更大,水位更高,据气象部门称是200多年不遇,台山沿海的水位比“依布都”时高出了50多厘米,沿海居民财产损失惨重。

  我家乡一带的海域和咸围,过去是盛产鱼虾蟹的地方,而现在呢?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。不久前,母亲曾给我讲一段父亲打鱼的故事:还在父亲年青的时候,有一年,他生了一场大病,生病期间,要忌口,很多食物,尤其是鱼虾蟹等不能吃,病痊后他陪感肌肠辘辘,便瞒过祖母,到围里去捕鱼。时值隆冬,他划着小船来到一片水草丛旁,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群鱼因避寒冷而游在一起,小船来到虽然惊吓走了一些,但父亲撒下的一网,却无力拉得起来,只好下水去把渔网慢慢收抱上艇去,扛回来足足装了一大水桶,少说也有百斤,都是如大人手掌般大的黄脚鲷和鲫鱼。那时的咸围,靠岸边较浅的水域,可以种一造晚稻,人们称这地方为“禾塘”。种的是长梗稻,一种叫赤谷,一种叫大白。赤谷的米是红的,味香,但口感粗糙;大白味差些。这两种稻十分耐涝,谷穗长,谷粒大,谷粒长有长芒,产量高,而且从种下去到收割,不用去管理,不用施肥除草(无草可除),十分省事,但这两个品种,早已绝迹。这种“禾塘”,最为有趣的地方是禾熟时节可以捉到很多鱼,虽然咸围有通大海的水闸,通过进排水,管理者们用纲缯能捉到鱼,但却是捉不完的,它们到禾里藏身、觅食,所以在割稻前,先是围着“禾塘”筑起一道三面小堤(靠岸的一面不用),用水车车干水割禾捉鱼。车水过程,鱼儿受惊,不时蹦跳跃出水面,幸运者还跳过小堤,丢到围里逃命去了,人们边割禾边捉鱼,好一道壮观的鱼农丰收景象。

  我在小的时候,便喜欢跟着大人去观看干“禾塘”捉鱼,任务是坐在船上,防别人拿了鱼去。我家的“禾塘”,还不到两亩地,但每年干塘时能捉到两三百斤鱼,多是海里的鱼种,亦有淡水鱼种,如各种鲻鱼、鲈鱼、鲷鱼、牛尾鱼,鲫鱼,鳗鲡、鳢鱼、鳜鱼、虾……由于水质的关系,鱼儿又大又肥,味道极佳,远近称颂。捉鱼割稻后,将小堤打开一两个小缺口,装上鱼笼,至明年雨季前,清晨或傍晚去倒笼,亦常有收荻。春天带来了雨水,围内水位升高,淹没小堤,经数个月的浸泡以及雨水和风浪的吹打,到秋天时,已大部分损废,到割稻捉鱼时,需将小堤修补加高,年复一年,年年如此。那时围中的鱼虾,谁人都可以捉,但人们养成了一种传统习俗和美德,一般是不会到禾里去捉鱼的。

  星移物换,梅坑围及其河涌两千余亩水域,因群山山坑溪流瀑布的消失,水源枯竭和坭沙淤积,逐日变浅,从六十年代起至七十年代初,已全变成了农田,到了近年,有的地方又被人们挖成养殖鱼塘。梅坑围名字尚存,但已失去了当年的内涵和风光!

  镇海湾,在我小时候,比现在大得多,阔得多,水也深得多蓝得多,鱼虾蟹更是多得多。它的滩涂,长满了植被,主要的有红蒗树、白蒗树、狗勒等。这些植被,是天然的防浪墙,终年保护着海堤。它们又是海里的净水机和增氧机,是鱼儿栖息生长的好场所。这些一望无边的植被,随着人们对滩涂的过渡开发以及滥伐,至今已变成了难得一见的稀有植物,有红树林(即红蒗树)的地方,如香港的湿地公园和广西合浦的红树林,成了稀有珍贵的旅游景点。那时,海堤海滩有着数以亿万计橙红色的小螃蟹,雌的双螯一般大,雄的双螯则一大一小,怕惊吓,善奔跑,远处望去,就好比是一幅移动着的巨型彩带。当地人不捉它们做食物,只是偶尔捉来做肥料。捉的办法很简单,用把长扫把或长竹竿去乱打乱扫就可满载而归,但在今天,它已逐步灭绝,即使在香港湿地公圆这样被列为生态保护的地方,也难得一见,不久前,我沿着公园的红树林走了长长一段路,专心去找,才偶尔见到一两只。镇海湾及其附近海域,在我小的时候还有被当地人称为“白鼻”的“鱼”出没,它们经常成群结队地向前游,有规律地连续不断地跃出水面前进,跃起时离水面一两米以上,时时喷出水花,它们中有白色的,有灰黑色的,有白身伴红、黑色花点的,美极了,渔民们从来不伤害它们,好多年后,我才懂得那是海洋里的高等动物,是海豚海狮之类。听家乡的老人们说,早在五十年代后期,就见不到它们的踪迹,环境的变化早已迫使它们迁徙他乡或者灭绝了。真可谓:呜呼!白鼻不知何处去,海洋深处空悠悠!

  我故乡一带,有好多种古老的传统捕鱼方法,随着生态环境的剧变以及海洋生物的迅速减少,亦早已随之消亡,扒鱼就是其中之一。用耒扒鱼的船叫扒艇,一般八米多长,艇底窄约四十至三十公分,艇面阔则七十多至四十多公分,尾阔头窄,艇头翘起离开水面约二十公分左右。扒艇尾部是一个只能供一大人睡觉的卧仓和供扒鱼操作的地方,再往前,隔成五个大小不一的仓,越靠艇头越小。仓内铺上一层当地人叫做“蒙”的藤状草本植物,作用是防止鱼儿跳回诲中。它配有一副宽约三十多公分的白板,主要用于晚间扒鱼。扒鱼时,将白板倾斜成一定角度安装在艇的一旁,使白板下沿接触到水面,艇前进时,荡起鳞鳞月光,鱼儿或喜光或受惊,便跳离水面或沿着白板往上跳爬,于是掉进艇仓内。由于“蒙”又细又软,鱼儿越挣扎越是钻进滕的缝隙中,动弹不得。艇的另一旁,拉有一张约四十公分高的拦网,有力跳过艇另一旁的大鱼,撞在拦网上,亦掉进艇仓内。有时一只艇一潮水(三个小时左右)能捉几十斤或上百斤,少则亦有几斤,捕鱼季节则在春末至隆冬前。

  我家乡有一座山叫猪牯石山,是因山顶的一块巨石有如公猪得名,半山腰处有一座石屋,人们称它石屋堂。石屋堂约有十五六个平方米,由四块大石天然组成。屋顶是一块厚两米多的巨型大石,由西向东倾斜,东边接地,西、南、北则各有一块大石支撑,便形成了一间西有门口、南北后角各有一地窗,前屋檐高达两米多的神奇大石屋。北地窗外面有一山涧,流水潺潺而过,奇绝了。孩童时,上山放牛,大伙儿总是来此避暑、躲雨或玩耍、吃山稔,乐不思归。每当我到海内外旅行时,总是想:故乡的石屋堂恐怕也算得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然奇观了!然而,有一年清明节回乡祭祖,向家人问起,才知它已被人为摧毁。我忍住心中的难过,叫侄儿陪我上山看个究竟,却只见一堆废弃的乱石,犹如地震浩劫,屋前的几棵古松也不知去向。旁边的山涧,已变得干涸,只有滴滴涓流,仿佛是石屋堂流出的伤心泪!

  我忘不了故乡的青山绿水,忘不了终年碧绿的红树林,忘不了激流竞跃的白鼻群,忘不了海滩上移动的橙红彩带,也忘不了飞流直下的瀑布。我们的后辈已过着与我们不同的生活,只是可惜,他们并不知故乡曾有过的美景丰采。我反复地思考:人类居住的地球,即使在我的故乡这样偏僻的乡村,地理环境也在剧变,不少物种在减少或灭绝,难道我们还能对此继续麻木吗?但愿人类在追求物质利益时,能多点思考对地球过分索取带来的危害与灾难,少点贪婪、浪费与蛮干,爱护环境,善待家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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